黄浩立——游世:一种当代青年艺术的深观远照
展览现场
而“游世”概念既是庄子提出的一种哲学观,也可以作为这一次清华大学美术学院“风与物游——陈博贤 柴鑫萌双个展”展览的一种实践引证。本次展览呈现了两类艺术作品,博贤主要呈现的是绘画作品,鑫萌主要创作的是雕塑作品,在两位艺术家60件/组作品中,可以看到其中深切的审美理念,并且从各自不同的创作主题、形式语言、媒介材料以及艺术呈现上彼摄互荡,交感互生。策展人张敢教授则更巧妙地从“山水”与“田园”两个中国艺术实践体系的维度展开对两位艺术家作品风格特点和审美意趣的评述。
陈博贤作品《彼岸》
更具体地来看,博贤绘画中深藏着一股个体的人文之思和宇宙情感,而这种情感之外却是寄情山水而又激荡生命的尝试,《彼岸》 这件作品从绢本设色的青绿挑战之外,他仍然保持了一种人心与天化的交融并生,这一点的跳脱不是依靠山峦叠嶂,亦不是烟雾氤氲,而是白舟横渡的孤寂才显现出了现实与理想的内与外,这一点让人不禁想到《庄子·天下》篇中“独与天地精神往来”的感思,“‘独’,就心而言,它指挣脱概念因果欲望束缚的纯粹观照之主体,此主体超然孑立,独标孤愫,由一己之情感上升到人类之情感,体现出人类的共通意识”[4]博贤的个人生命意识是充盈的,而人类的共通意识则是依靠着巨大山峦反衬而来。而另一向度的“天地精神”从何而来?是从虚空雾霭中寻得,还是从个体生命中偶遇?在另一作品《同游》系列中,两条鱼的画面中看到了某种对生命的超越和对生命束缚的突破,这里面不再是凝重的生命本体超越的论调,而是一种活脱脱的生命情调,恰恰是鱼在水中而无水的表现,才显得万事万物相融并生的兼容性,它打破了客体思维的目的论逻辑,达到了一种生命自由的状态,这恰恰说明了博贤在艺术创作中的人心趣入天化的边界畅游之感。
陈博贤作品《同游》系列之二
展览现场
将目光投射到另一侧,鑫萌的雕塑在显现出田园景观的同时,把日常生活转变为了一种诗化自然的创作。由藤条相互缠绕编制而成的《编物》,肉眼所见的是材料、工艺、技法和交织,望向另一侧则是一种自然的深层律动的节奏、万物的呼吸与田园生活的呼唤,这里面更大程度上是一将归园的寻常现象转为心理节奏的解脱,进一步而言是对物质欲望的解除以及对现代性的反思,因为在现代化发展过程中,电器的出现到人工智能器具的生活介入,人对于物的感受逐渐丧失,这件作品重提了对现代性的反思,也进一步打开了从商品到资本再到技术迭代过程中,当下社会进行“欲望生产”自我逻辑的反思。而《节气图景》是一种当代性陈述和传统文化观念的综合创作,“节气”不仅意味着气候的变化、节令的规律,这里面是人与自然的共生关系,是整个生态体系在人类社会进化过程中的经验总结,是人与自然、生命同宇宙之间的息息相通,要读懂这件作品不仅需要一体同观的古今认识,更需要一种“深观远照”的方法去打通道德之于宇宙、生命之于性灵、艺术之于审美的三者关系。
柴鑫萌作品《节气图景》
深观与远照的游世叙述
山水田园作为游世的两个意象呈现,一则是基于游的超远和追求,按照世俗生活和社会规则中的方法和策略,一则是在主客体之外所寻觅的存在意义本身。这就意味着游世不仅仅是席勒所提出的“游戏说”,将艺术本质归为合目的性的自由,而这种自由始终是一种相对意义上的自由,是对束缚的挣脱,规则的遵循,人在通过感性冲动,以游戏的方式来克服内在和外部的强制性力量,实现一种自我去蔽,让精神达到自由状态的方法。从这一角度来看,游戏说和游世具有趋同性,但从本质意义上,游戏和游世之间存在一种境界差异。游戏,以艺术方式完成人对合目的性自由的实现,这里面有克服、抵抗以及自我与他者的冲突性;游世,则将游戏“彻底化”,即将游戏进行完全地自然化,用严肃的姿态面对游戏,而不是以游戏作为目的和手段完成自我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