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姚宏儒逝世 陈丹青、于小冬等师友撰文深情悼念(4)
姚宏儒,《毕业生之二》,60x50cm,2012年
那时候的日子,空气中都是松节油和着泡泡糖的味道。身上的每一个基因都是甜的。现在想起来,真的是既美好又不真实。那一天,宏儒叔叔说“筱筱,我给你介绍一个人,是陈老师的研究生。清华的在读博士——马萧。”唉……这已是十三年前的事了,如今回想,一切都恍如隔世,我们也真已隔世了。
宏儒叔叔最爱陈丹青。他也是他的学生。每每提到陈丹青三个字,他能说出他所知道的所有溢美之词。要知道在背后夸人本就是一种美德,可像宏儒叔叔那样滔滔不绝地对陈老师的赞美我还没有听过比他更真诚更细腻更全面的。
2011年秋天,我们要去山西写生,宏儒叔叔因为教学任务走不开,没法同行。可这次陈老师要和我们一起下乡。作为陈丹青最细心学生的他开始焦虑了。他先是对我一顿嘱咐:如何照顾陈老师的饮食起居,然后又带我去给陈老师买画具,边挑还边给我讲解陈老师的使用习惯:细致到每个颜色画哪儿每支笔什么时候用。最后我都没了耐心,直呼“宏儒叔叔我们走吧”,他立刻停下看着我:“我再想想还缺什么,陈老师可是完美男人。”
世上空惊故人少,集中惟觉祭文多。宏儒叔叔的去世我始终不能接受,他素来最爱惜身体,最注重形象。每次吃饭脏了包装的啤酒都是于老师拿来擦擦就喝,而他则是一再斟酌自己的身体然后改喝热水;他每天洗好几个澡,生活洁癖,饮食注意,平日水杯不离手。有一次他唤我帮他个忙,我还以为又是什么重要任务,结果是新买的杯子口径太小,刷杯子的时候找于老师帮忙手都伸不进去。最终还是我帮他刷了杯子。
姚宏儒,《破碎的石膏与植物》,100cmx80cm,2015年
人生就是这样,或许短暂,或许热烈,或许本就该这样。学生时代纵然日复一日的生活,每天也有着新的快乐,油画院里的画家们有秩或无秩地创作着,一届又一届的学生,逢春生绿,冬来变黄。谁又会知道13年前,就在二楼洗手池边发生的事情:一个手小的姑娘帮一个满面堆欢的胡子叔洗他小小的水杯,另一个手大的光头在一旁感叹手小真好。
回忆总是无情地填满我的悲伤,再也回不到那个张扬得漫山遍野又旁若无人的年纪,所有接受不了的现实总要去接受的:我们都逃不过生离死别,纵使扼腕叹息也终不过一句“一路走好”。宏儒叔叔已成了天上的星星。此刻,我又一次抬头仰望苍穹,发现这时的夜空早已晦暗散尽,星河长明。
2023年4月5日夜 筱筱写于北京
(本文图片由姚宏儒家属姚卜月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