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姚宏儒逝世 陈丹青、于小冬等师友撰文深情悼念(3)
承蒙他的引见,在油画院又结识了另一位名家,落笔同样爽利的于小冬老师。他二人志趣相投,是想在写实绘画中寻出新路的同道。我在一旁看他们画画,听他们论道,一天忽然有所悟,说你们二位的观察和落笔,莫不就是“格物致知”的意思?他俩大笑,以为一语道破。
姚宏儒,《峨庄农民》,40×40cm,2009年
翌晨起来,他已上街买了馒头茶叶蛋,又自磨了一壶核桃花生浆之类,劝我多喝,说最养生。这次和几位师兄说起,大家都叹息宿命无常,因他最讲究最惜命。陈老师给他画过一张像,为了造型,手指夹着一根烟,其实他并不吸烟。他也不喝酒,饮食极注意,不饱食,不吃油腻辛辣,饭后吃水果,散步。他每日洗澡,夏天甚至早中晚各洗一回。于小冬屡次邀他去西藏牧区写生,他坚拒,因为洗澡不便。我与他吃饭等位子,前一桌人走了,我们都落座,他却不坐,说要等椅子上的余温散去。另一次,伙计端上菜来,要介绍特色,他忙护住饭菜,一面称谢,说怕口水溅到菜上。众人大笑,他却凛然,其洁癖如此。
忻东旺老师五十而殁,死前一年,在油画院做了大型展览,回顾艺路。此本是常事,但不可联想。宏儒师兄提及,叹息说,自己八十岁前,绝对不做什么回顾性的展览。他与东旺老师同岁,私交亦笃,想他规划自己的艺术人生,必还有至少三十年的光阴,要慢慢进化,到“人书俱老”的境地。
逗留几日,见了他在台州的朋友,都不是画家,而是市井中的古道热肠。我知道,他大概是主动将自己与当地隔绝开来,保持一种独立。他的眼光,始终停留在北京,自居于另一圈层。就艺术论无可挑剔,可是在人情社会里,这样分明,没有好处。他甚至不肯参加全国美展、省市展览,更不以学历为然。油画院进修时,或者更早,天津美院油画系有领导想挖他过去,于小冬老师也热情活动,后来还是因为没有研究生学历而作罢。缺少这些履历,处境并不容易,台州虽古时是人文荟萃之地,在今天的美术界中毕竟边缘。他的清高和独立,我能理解,何况写实绘画这个圈子里,没听过他的估计是少数。他交友重才华,重人品,不喜欢装腔作势者,嗤之曰“摆造型”。他的至交于小冬老师诚恳通透,形容如罗汉,我在杭州的第一次个展,竟与宏儒兄联袂而来,让我大喜过望。何红舟亦与他一见如故,后来宏儒又居间为我介绍,请何老师为我看画,至今令我感激。
姚宏儒,《蓝衣姑娘》,60x50cm,2010年
王晓明:纪念宏儒兄
4月1号接到马萧的电话姚师兄走了,事情太突然了,宁愿不相信这是真的。
我和他3月3号还通了电话,一句没透漏他的病情。只是说绘画的事情。说他最近头绪太复杂没办法画,现在想想他对绘画真是痴汉啊,都要命了还和我说画画的事。听陈老师说他是从不麻烦别人的人,遇事忍着,我又惊又伤心难过。一个人突然就走了。
疫情这几年频频收到朋友和亲属的去世信息。很是难过,也很伤心。疫情防控刚解除我一姑妈的孙子才24岁就没了,没过几天姑父又走了。这就是真实的人世间啊!对于草根来说最要紧的是活下去,伤心难过有什么用?宏儒兄的离世让我想起前几天刚看到一文章提到1885年凡高父亲去世、1890年凡高去世1891年提奥去世。五六年的时间连续的亲人死亡。现在看看对这个家庭多大的灾难降临。凡高的弟媳真是了不起啊!可是我时常看到听到说凡高家族多有实力啊,怎么样的牛逼有钱,不是你们想想那样悲惨的视频和文字。其实这都是些怨茅坑的说辞啊!
记得我去清华访学,宏儒兄已离开清华美院。与宏儒兄初次见面是我学习结束的时候在清华美院四室展览现场见到他的。那时我画小画见到他也画小画很是亲切。再之后我回乡工作画画彼此也没什么联系了,之后再没有他的音信了。前两年突然联系是从陈老师把我的画的图片发给宏儒兄,他突然给我打电话、加了微信,就有了交流。他只说画画的事情,感觉到心气高。我早就听说他很勤奋的,这次对他是新的认知。他给我发了他的大创作,那么多人巨幅油画。照他的画法,虽然是个快手,也得付出巨大的劳动量啊。再后来他发给我他画的风景画,很真诚的让我提意见。问我室外画风景光线变化太快怎么办,真是仔细啊!以我的直性子定要说真话的,可是我还是留了余地。我想说画风景和你画人一样啊画的多了就有经验了。我知道他是心气很高的人,不能乱讲的。由于我在西北他在东南,隔的太远。对他的生活一无所知,他也只字未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