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如何过七夕?怀友、送别、思乡、团圆
明朱之蕃《临李公麟画苏轼像轴》(局部)
苏轼在不同的年份和地点,在七月七日都有写七夕诗词的习惯。他的七夕诗词喜欢用鹊桥仙、菩萨蛮等词牌,这些词牌本来是用来写男女情爱的,但苏轼却用它们来写友情、亲情、思乡等主题,体现了他对传统文化的创新和突破。
他的七夕诗词中有赠给孙觉、陈舜俞等友人的,有与苏坚等友人互相应答的,也有写夫妻团聚、永不分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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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熙宁五年(1072年)七月七日,苏轼37岁,在杭州通判任上,当日,住在法喜寺,寺后有绿野亭,相传为王安石所建,傍晚时分,苏轼在亭中遥望吴兴,作诗思念老友吴兴太守孙觉(字莘老)。
宿余杭法喜寺寺后绿野亭望吴兴诸山怀孙莘老学士
徙倚秋原上,凄凉晚照中。
水流天不尽,人远思何穷。
问谍知秦过,看山识禹功。
稻凉初吠蛤,柳老半书虫。
荷背风翻白,莲腮雨退红。
追游慰迟暮,觅句效儿童。
北望苕溪转,遥怜震泽通。
烹鱼得尺素,好在紫髯翁。
苏轼望着吴兴诸山,为啥想起了孙觉呢?当时王安石正在推行熙宁变法,1071年,苏轼正是因为上书条陈新法弊病,激怒了王安石,苏轼自请出京任职,才到杭州做了通判。更早的时候,1070年,言官孙觉已被贬知广德军,徙湖州(吴兴)。当时太湖流域水灾泛滥,苏轼刚到杭州上任时,就被转运司安排前往湖州考察修筑堤堰的水利工程,因此见到了湖州知州孙觉。
苏轼《潇湘竹石图》(局部)
孙觉是黄庭坚的岳父,和苏轼同年进士,他们在政治上观点相近,《潇湘竹石图》就是苏轼为孙觉画的。苏轼见到孙觉后赠送了一首诗:“嗟予与子久离群,耳冷心灰百不闻。若对青山谈世事,当须举白便浮君。”意思是二人都被外放,远离朝堂已久,心灰意冷,不闻世事,今日相聚,如果谁谈论时事,就要罚酒一杯。
不谈时事,是因为不可谈,也谈之无用,还可能会担上“妄议”的罪名。但苏轼心里是有怨气的,他有一首七绝赠给孙觉:“天目山前绿浸裾,碧澜堂上看衔舻。作堤捍水非吾事,闲送苕溪入太湖。”太湖洪水泛滥,在天目山前,水已漫到浸湿了裙裾,在碧澜堂上可以看人划船,但苏轼却说,这些都与我无关,我只是静静地、悠闲地看着水流入太湖。这就是一副摆烂的态度,对应了之前的诗句“耳冷心灰百不闻”。
王安石变法一个重要的内容就是兴修水利,但苏轼持不同意见,“谓主上好兴水利,利少害多”,还增加百姓负担。他的这种态度,也体现在了作品中。如1072年10月所作的《汤村开运盐河雨督役》质疑开盐运河,不恤百姓:“人如鸭与猪,投泥相溅惊。”“盐事星火急,谁能恤农耕”。“乌台诗案”中,审查人员就搜罗出了相关诗句,如赠孙觉诗中的“作堤捍水非吾事,闲送苕溪入太湖”,观潮诗中的“东海若知明主意,应教斥卤变桑田”,指控苏轼讥讽朝廷水利难成。
这首七夕赠孙觉的诗也成为苏轼讥讽朝廷大政方针的“罪证”,“水流天不尽”“秦过”“禹功”“北望苕溪转,遥怜震泽(太湖)通”,其实还是隐晦涉及水利问题,苏轼在御史台被审查时说此诗无讥讽之意,后来终是无奈招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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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熙宁七年(1074年)七月七日,苏轼39岁,仍在杭州通判任上。当日,陈舜俞(字令举)专程来杭州道别,苏轼作《鹊桥仙·七夕》(缑山仙子)送陈舜俞。
鹊桥仙·七夕送陈令举
缑山仙子,高情云渺,不学痴牛騃女。
凤箫声断月明中,举手谢、时人欲去。
客槎曾犯,银河微浪,尚带天风海雨。
相逢一醉是前缘,风雨散、飘然何处。
这首词虽用鹊桥仙词牌,却不是写男女情爱离别,而是以“缑山仙子”王子乔乘鹤飞仙的故事,抒写朋友离别。苏轼开解友人,别学“痴牛呆女”,而应超凡脱尘。“举手谢、时人欲去”,仿佛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天风海雨”是追忆曾经一同泛舟游玩的情景,朋友相逢,是前缘早已注定,如今别后,如风雨飘散,不知人在何处,让人感慨。
陈舜俞与苏轼交往甚笃,1070年因上书反对王安石变法被贬,1074年王安石罢相,陈舜俞复出为官,这首送别词就是写于这一年。第二年王安石再次拜相,陈舜俞又被贬,便弃官隐居,1076年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