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轴线——纪念吴大羽先生诞辰120周年(6)
“对毕加索,我们应该学习他,我们应该包括毕加索,但毕加索不能包括我们。抽象派艺术是可以吸收的,我们也应该包括抽象派,但抽象派里不能包括我们。”
1964年上半年,吴大羽参加上海美专油画系小组会议,进一步倡导创新,他说:
“现在是原子时代了,西欧都在进步,我们的艺术也要赶上去。”
他为上海美专油画训练班讲课。他说:
“一个人只是自然界一小生物,但他能发挥自己的能力,即每个人的意图。
“画要像一把刀。
“我们作画要有伸缩性,若在一个范围内死抠,这就是敷衍自己,勉强自己。”
1965年8月,上海油画雕塑创作室成立,吴大羽任专业画家,这是他最后的工作单位。
除夕对镜
朕既无悔乎昨年,
此夕又临明镜前。
细数江山犹是貌,
须眉肯背丈夫肩。
童心一去驹疾影,
独怀千春启予看。
自顾不暇长相失,
错僭大愚敢望贤。
——吴大羽手稿346页
1973年,70岁。
艺术的根本在于道义。
1971年“九一三事件”以后,文艺界的形势有所改观。1972年3月,赵无极回国探亲。这是他去法24年后首次回国,两次来看望吴大羽,送来《毕加索画集》等书籍。10月,上海油画雕塑室与上海中国画院合并,成立上海画院。吕蒙为院长,吴大羽、唐云、王个簃为副院长。
1973年秋,学生曹增明看望吴大羽。据曹增明记载,“我看他面容衰老多了,但一谈起话来,却又目光如电,还是那么敏感而有精神。提到‘道义’两字,还是那么果决,声色凛然。他用手背拍了一下我的胸口,说:‘艺术的根本还在于道义’。”
1973年,吴大羽创作了抽象油画《公园的早晨》,这幅作品后来被收藏在上海油画雕塑院。
1973年,吴大羽以七十岁的高龄,为中国当代艺术做出了两个特别的贡献,其一是对于“艺术的根本在于道义”的认识,这代表了中国现代知识分子对于艺术的认知,上升到道义的高度,并进一步推进了“美育代宗教”的认知。其二就是吴大羽顶着被批判的压力,以创新精神和超凡的才华创作出了《公园的早晨》这样的抽象作品。虽然到了1974年《公园的早晨》仍然被列为上海美术馆“黑画”展的作品,但已经无法阻止这一杰作在上海艺术界的发散性影响。吴大羽也确立了中国抽象绘画奠基人的地位。
吴大羽,《滂沱》,布面油彩,54.5×39cm,约1978年
中国当代艺术呈现了百花齐放的态势。已届高龄的吴大羽扮演着先锋艺术家的角色,在创作和观念上引领抽象艺术的方向。据高名潞在《中国当代艺术史》描述,70年代末和80年代初,在形式主义艺术还处在被歧视和批判的环境里,抽象艺术是非法艺术的代名词。甚至在《美术》杂志展开的抽象美的讨论也触及了抽象艺术的非法性。1982年6月,《美术》杂志发表了油画《公园的早晨》,同期发表了朱膺的文章《读油画〈滂沱〉》,介绍了吴大羽的作品和情况。
吴大羽,《色草》,布面油彩,53.2×38.5cm,1984年(中国美术馆藏)
无题
波释结悲欣,知君清净心。
江山若故貌,风月宇外新。
人天相接逐,天人策古今。
莫逆万千变,谷空空足音。
余亦存馀梦,飞光嚼采韵。
东西迷岁月,啼笑醒秋春。
白内自内障,不许染丹青。
——吴大羽手稿3046页
1987年,84岁。
创造发明才是人生的自由。
6月13日,美国海夫纳画廊(Hefner Gallery)代表赖小燕在上海油画雕塑院张平杰、陈创洛陪同下,探望吴大羽,吴大羽回答了其所关心的问题。
7月27日,《中国美术报》刊登陈创洛撰文的《“海夫纳”代表访吴大羽》一文。吴大羽谈道:
“艺术、文化是表达时空的结构(structure),时空是轮回的,大和广。创造发明才是人生的自由。人生也有起步,前身曰画自由,后身曰画‘大悲’,大彻大悟才能获得大自由,而人生的价值在自知。艺术创作就是自我批评。艺术靠个人感受。艺术就是自己发现自己,表达自己而已。艺术作品的时代性可以概括:动、力、势、变。形的变动、力的变动,达到势的阶段,变动包括时间、空间。势随形象变,事实上形象结构之外,也有势。时间不会停留,艺术也不要停留。中国画和书法确实有陈陈相因的一面,陈陈相因的艺术悲惨得很,可怜得很;现在我们可以从书法中去深化,用政治上的时髦话说:‘需要一场革命’,因为它(艺术)是生命。书法活动不离开尊严,更不能损害书法的尊严。书道、画道,同归于道,书道不能概括画道,要相通、并列。油画可以从孔子的‘道德论’中解放出来,油画大有前途,但否定孔子是错误的。总之,油画不应成为‘道德教育’的依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