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兴涛谈羊磴计划——重建艺术与生活的连接(3)
“警察”上岗
艺术中国:您认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艺术最核心的东西?
焦兴涛: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最核心的东西。它是两三个具有不同价值观、世界观和人生经验的人交织建立的联系,我觉得这是最有吸引力的。比如现实中不熟的人聚在一起喝酒,喝酒能够赋予一个特别联系的形式,尤其是经历差别特别大的人之间一旦获得了共同的话题,那种愉悦和满足感是很不一样的。艺术就是赋予了人与人之间情感、世界观和激发碰撞的某个点和连接,这个意义上讲,很多事情就能成立。就像我们请每个人做菜,一份给大家吃,一份是请四十岁的人白吃,你很难去界定它是一种日常生活或是以生活为载体的艺术形式,具体是什么我觉得不用太在意。把握了这种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和碰撞,尤其是我们共同赋予了它某种形式,不管有形无形的都可以。
冯师傅的家具
争相体验《柜中》的村民
艺术的核心是让一个人觉醒,我觉得不是审美,而是某种觉醒,而这一点必须通过反体制化的实验,反日常习俗的实验去获得这种敏锐性。到现在我都倡导这些东西——今天的创造就是明天的传统,这是正确的废话,今天的离经叛道也是明天的传统,我们现在看由鲜卑族开创的胡服骑射,草原对中原的改变,影响到魏晋南北朝、五代十国,成为我们文化毫无疑问的组成部分。反过来说,今天的艺术创造永远不会真正的离经叛道,如果今天你看起来某些东西还是一脉相承,那太值得怀疑了。
今天看来离经叛道的东西需要在未来回看。我们今天的艺术标准都是可疑的,什么是好的艺术?我知道它一定不是未来回看到的当下时代的样子。我有时上课就和学生说,如果你说波士顿动力机器人不是一个精美的雕塑,我都不相信,它和科技、未来和人工智能结合到这样一个程度,和我们现在执着于的雕塑完全不一样。
两个合作社的木匠
艺术中国:感觉您对当代艺术与文化有强烈的批判意识,也包括您到乡村实践消解了过往的目的性和工具性,在不确定性和非预期中寻找艺术新的可能。
焦兴涛:生命的状态就是这样,如果未来是可以预期的,那剩下的仅仅就是把它变现,那有什么意义可言。对艺术来说,最重要的吸引力就是不可预期,如果我追求这种可预期性就放弃了作为人和艺术真正的乐趣了。第二点,我觉得随遇而安是一种很好的状态,有方向而没有目标,你才能真正的感受到这个过程中的激发,那种灵光闪烁的东西,你的体会会特别深,而过于执着于目标的时候,你两边的风景都模糊了,你错过了很多路边的风景,这是我比较在意的东西。
艺术中国:您的团队能在羊磴坚持这么长时间的原因是什么?
焦兴涛:我觉得坚持这个词不是那么准确,如果一件事情靠坚持,就像小孩子学习要靠坚持,那就说明他很不情愿。这十年中,有一两个时刻是靠坚持,剩下的对我来讲,是很快乐的,如果一段时间没去那儿是很难的。2015年的时候,我觉得有一些东西刺激了我,但是旁边的人、我的学生和当地人都不知道你要干嘛,只有自己意志比较坚决,觉得这是有意思的,这个时候有点像游泳游到中途的感觉,再加上项目也需要资金,那个时候是有点压力的。有个做美术史研究的人,他给我的一个定义我还比较认可,就是积极的悲观主义者,可能这件事终究没有太大意义,但不妨碍我全力以赴的去做某些努力和寻找存在的意义。
艺术中国:羊磴计划有怎样的一个工作机制,艺术家如何在羊磴合作社搞创作?
焦兴涛:我们在当地雇了一个胡师傅,他像管家一样照顾着合作社,打个电话,铺盖被褥提前洗一洗,艺术家就到那里驻村创作,呆个三五天。现在一些大学的社会学者也会过去,那里就相当于一个工作站的机制。艺术家到这来创作,一般都会有讨论,是集体意志的结果,就是拒绝某种个人化的东西。讨论的规则就像木匠和艺术家必须双方同意一致,要完成的东西可以按照你的意思,但必须要出现羊磴日常的人、事和物当中,只要满足这几个条件就行了,或者大家觉得很好玩,都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