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瓜树下的我们:第三章(2)
2020-03-06 来源:美文阅读网 围观 : 2584 次 评论
爷爷奶奶醒后,连隔壁院子里庞大海的奶奶夜起看见我家明晃晃的路灯也到我家好说歹说劝住了悲伤欲绝的母亲,急急忙忙到莫耳丢家他爸,他爸正在打麻将,赢了几十块钱,兴奋之下听说我爸爸病了,吓了一跳,连忙回家开门找三轮车送我爸爸进蜗牛小镇看医生。
父亲病好以后,很少说话,不再闲暇时洗我杂草样的头发,也不再笑了。
我和庞大海都不敢再下田里摸田螺了。我怕生性善良的父亲生气让我放生。而庞大海却是因为快过年了,他爸妈前几天刚回家,来年春天他就要转学了,他心情不好,上课也无精打采的。有一天还神经兮兮的把他收集了好几年、已经写完笔墨的一大把圆珠笔的笔芯送给了我,说是以后留着无聊的时候把笔芯一段放火里烤烤,用来吹气球玩。
这样幼稚的游戏我经常玩,但父亲教导我要勤俭节约,打小起默写《出师表》就让我用钢笔写字,说节约笔墨。如此,我吹气球笔芯的都是在学校扫地或者是放学路上捡的。
庞大海因此嘲笑了我好久,说我爸就是个泥菩萨。每次我做作业,他都故意在我旁边唱“拾稻穗的小姑娘”,把我气得追着他满校园的跑。他跑的像火车一样飞快,笔芯掉一地,我贼呵呵的跟在他屁股后面边捡边笑。结果好心不得好报,庞大海这个小气鬼居然把我手里“捡的”抢走了,一只也不留给我,为此我们俩好几横眉眉冷,跟仇人似的吵嘴。
冬天来了,我穿着母亲织的毛线布鞋去找莫耳丢玩丢沙包,他奶奶拖着一把竹扫帚,正在锈迹斑斑的大门前扫着污水和冰屑。准备迎接新春。
灰尘飞进我的鼻子,我掩着嘴巴护着水汽,眼睛酸酸的疼。
庞大海的爸妈刚卖了三里外的田地,带着他进城做生意去了。
我失落地走回家里,爷爷在煤火前烤肉包子也提不起我听故事的兴趣。
那段时间,我和几个很少在一玩耍的小孩游魂似的在灰色的麦地里踢皮球玩翻马滚。试图用一身的汗味儿掩盖肚皮里的忧伤。小丢偶尔也会参加一回,唯独说起南苼和庞大海,我们都扯开话题。
小丢说,他家几里外的田地都被政府规划用来建厂了,他爸妈过完年后就要出门打工赚钱给他弟弟建房子,她不得不去姨妈家那里读书。
我说那你以后还会不会回来呢,一年两年还是三年。
小丢说她不知道,等他爸妈赚了钱,她可能就要跟着去外地读书呢。
我难过极了,从包里拿出南苼教我用一角钱折的桃心送给了小丢。我说,小丢小丢,如果以后我遇到你,发现你把它丢了,我们就一刀两断。小丢圆圆的脸笑得比花儿还好看,她也从包包里掏出彩色粉笔涂得的五颜六色的五颗大得出奇的杏核,那是她好不容易筹齐的宝贝,我经常看见她用来代替小石子玩“捡子”游戏,很少借我和南苼玩儿。
小丢伸出手指说,莫耳丢,洗青稚,拉勾勾一百年不许变,然后我们俩向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从头上扯了一跟头盟誓我们如山如海般坚定不移的友情。
我们交换了离别的纪念品,追着满天的红蜻蜓跑到大坟山上去玩儿。
天黑了,圆圆的月亮出来了,照的坟山上的墓碑银晃晃像冰雕。我们听见大人们满花果园的喊我们的名字,找我们来了啊。我们才互相嬉笑着躲开大人的声音,摸着路偷偷跑回家。
过了几天,我上学去叫小丢,她家路边的房子已经租给大街上买豆腐的王大叔家了。我依然改不了每天叫她起床上学的习惯,每天去她家找她一起做作业挑水的习惯。直到有一天我学了鲁迅先生笔下戴着银项圈刺獾猪的闰土,我忽然意识到她真的不会再回来了,以后也就渐渐的少去了。只是我们在一起玩耍的美好童年都留在我们深深浅浅的回忆里,每次打开我的文具盒,看到里面躺着的杏核米,还是无法忘记小丢。
我父亲第二次出院后一个星期,康未然也在这场车祸中抢救无效离开人世,生前遗产落入了康家三兄弟的手中,未然叔叔撇下了十一岁的白杞。
白杞的来历,他叔伯做了DNA鉴定,一纸鉴定书发遍全黔西南,证明白杞只是康未然在国外带来的养子,与康未然与康家三代没有任何血缘,没有任何恩酬牵扯,没有莫须有的认养凭据。
母亲带着我参加了未然叔叔的葬礼,康家的长辈们都对我充满了弑父般的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