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高更作品的背后:少为人知的另一面(下)(2)
在后来的日子中,高更的兴趣被版画、木雕所吸引,并在当地扮演反殖民主义的重要角色。他自办的讽刺性月刊“Le Sourire”的一部分木刻版画幸运地留存至今,并在柏林现场展出。
高更所绘母亲像,艾琳·夏札尔(Aline Marie Chazal Tristán,1825–1867),1889,德国斯图加特国立美术馆馆藏
“说不定在他们内心深处仍然隐伏着多少世代前祖先的习性和癖好,叫这些彷徨者再回到他们祖先在远古就已离开的土地。有时候一个人偶然到了一个地方,会神秘地感觉到这正是自己栖身之所,是他一直在寻找的家园。”
——毛姆《月亮和六便士》
高更家族对他的影响可谓草蛇灰线。秘鲁是现代女权主义奠基人之一、高更的外祖母弗洛拉·特里斯坦祖辈的故土,她虽生于法国巴黎,但父亲是生于秘鲁的西班牙海军上校,其家族在当地权势甚重。不过弗洛拉幼时家道中落,未满18岁就迫于生计嫁给了她打工的印刷车间的老板安德烈·夏札尔。
高更,陶瓷雕塑,1886-1888,丹麦新嘉士伯美术馆馆藏
在高更离世半年前,法国画家、艺术收藏家乔治·丹尼尔·蒙弗里德(George-Daniel de Monfreid,1856-1929)在写给他的信中说:“你是独特又传奇的艺术家,从遥远的南海给我们传送来令人不安却无与伦比的作品。你不应该回来……你像所有伟大的死者一样无懈可击,你已经属于艺术史了。”
这段时间,高更因健康恶化已几乎无法作画,他用了两个月时间完成了自传回忆录《此前此后》(Avant et après),题目借用自外祖母未出版的回忆录。高更毕生非常崇拜他未曾谋面的外祖母,为女性权力奔走一生的外祖母如果能发表意见,不知会如何看待外孙对待女性及家庭的行径。
1903年5月8日,还差一个月即将年满55岁的高更猝然离世,床头放着一瓶空的鸦片酊止痛剂,被推测死于心脏病发作或服药过量。秘鲁作家略萨曾以高更和外祖母的故事写过一本书《天堂在另外那个街角》:“在这座岛上,最近唯一值得记录的事件就是一位叫做保罗·高更的人突然身亡,他是出名的艺术家,但是他与上帝和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正派人为敌。”
你为什么愤怒?
高更离世后,他生前所追求的艺术成就终于实现了,新的岛屿神话也就此诞生。直至今日,被高更光环所笼罩的塔希提岛除了吸引大量游客前往,还给予了当代艺术家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
本次柏林特展的标题“你为什么愤怒”取自现场两件作品的名称。一件是高更创作于1896年的布面油画“No te aha oe riri”,这幅用塔希提语命名的画作延续着高更作品的神秘感:是谁愤怒?因何愤怒?如果是向画中的塔希提女性发问,她们有愤怒的权力吗?
罗莎琳德·纳沙希比(Rosalind Nashashibi,1973-),露西·斯卡埃(Lucy Skaer,1975-),“你为什么愤怒?”,16毫米电影,2017,© GRIMM Gallery
围绕高更的隔空提问近年来愈发增多,在2019年英国国家美术馆举办的大展“高更肖像”(Gauguin Portraits)就曾直白发问:“是否该彻底停止欣赏高更了呢?”当时的联合策展人克里斯托弗·里奥佩尔(Christopher Riopelle)说,在当今的舆论环境下:“我不再觉得,只是说一句‘哦,那时候的人就是那样的’就足够了。”而曾任伦敦泰特现代艺术馆馆长的维森特·托多利(Vicente Todolí)所持观点则是:“对于这个人,我可以完全憎恶和讨厌,但作品就是作品。”
今天,被高更光环所笼罩的塔希提岛仍吸引大量游客前往,神话中的岛屿用神话艺术家来命名热门旅行线上的豪华游轮,络绎不绝的游客坐船抵达塔希提岛的人造白沙滩,像百年前的高更一样追逐幻梦。
高更,“月影船”*,1878,丹麦新嘉士伯美术馆馆藏
“他的瑕疵在世人的眼中已经成为他的优点的必不可少的派生物。他在艺术史上的地位尽可以继续争论。崇拜者对他的赞颂同贬抑者对他的诋毁固然都可能出于偏颇和任性,但是有一点是不容置疑的,那就是他具有天才。在我看来,艺术中最令人感兴趣的就是艺术家的个性;如果艺术家赋有独特的性格,尽管他有一千个缺点,我也可以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