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玛曲的支教生活(3)
平时需要点啥,打电话家长送过来。星期日回不去的学生,待校门一打开,就像圈疯了的神兽,鱼贯而出,迅疾撒落在县城的大街小巷中。三三两两的出入于小卖铺、小餐馆中。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日子,我闲来无事,也漫无目的的游走在玛曲的大街上。
“地理老师,你要到哪儿去?”清脆的好听的问候从旁边飞过来。
“随便到格萨尔广场转转去。”我转头看过去,是身着藏袍的两个小姑娘,其中问我话的这个面容白皙,明目皓齿,很干净整洁,挺讨人喜欢。是我班上的学生。
于是我们边走边攀谈起来。她告诉我了许多她家里的事情。她现在和姐姐一起生活。姐姐20多岁,在县城的那个地下超市上班。他们的家在尼玛镇。姐妹俩住在一个面积不大的楼房里,类似于我们这里的保障性住房。姐姐常住在县城,看召吉也就是上学休息间隙,如今天这样的过去换洗衣服,讲究讲究卫生。平常在学校吃住,月假和寒暑假都是要回到阿万仓外公外婆那儿去。她说,去年阿万仓上小学六年级,毕业复习期间,妈妈因病去世了。复习紧张,学校不给请假,她都没能见上最后一面。她妈妈年纪不大,38岁左右。她说,这件事挺伤怀和愧疚的。不过,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小姑娘娓娓道来,神情自若,语气平静,仿佛就像是在讲述别人家的故事,不见得有多痛苦似的。我想,可能这就是信佛的好处吧,度己度人,该放下时就放下,一切顺从天意。更吃惊的还在后头。
“你爸爸呢?”我很好奇,她始终没有提及父亲。
“我爸爸也死了。五六年前就让狼给咬死了。”
我大惊失色,愕然。
她接着,又给我讲述。她爸爸在她很小时候就和妈妈离婚了,不一起过了。她妈妈带着她们姐妹俩全靠着外公外婆的接济,才活了下来。爸爸是在自己的牧场里放牛时,发现几只狼在围猎自己的牦牛。在驱赶狼时遭到狼群的攻击,被狼活生生咬死了。简直太残忍了,只有在影视里才有的血腥画面在脑海里浮现。
只是平静的叙述,没有多余的夸张的表情和动作。没有幸灾乐祸。
“你恨你爸爸吗?”
“不恨。大人们过不下去了,分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牧区里藏族人结婚早,不领证。如果男子后面有了新欢,就随时把妻子踢开。男子在婚姻里有绝对的主导地位。草原上这种现象十分普遍,和我们现在的汉族地区刚好相反。男尊女卑思想十分严重。男的几乎不做家务。妇女都很勤劳持家。就连有工作的藏族妇女都是如此。我们办公室有个32岁左右的藏族教师,她媳妇也是另一个学校的教师。他就从来不做饭,也不会做饭。即使是在家喝茶,也是老婆泡好后双手奉上,续茶都自己不起动,也是老婆看见后替他续。哦吼吼,这种待遇,感觉人生已经达到了巅峰。好使我等羡慕不已。
说话间,她们两个已经跟我道别了。我想要挽留他们吃早餐,抬眼望去,已经隔开好远了。轻飘飘的,就像她的内心一样,该放下的都放下了。不再为往事忧虑,微笑面对生活,心灵就会轻松绽放。看召吉迟早会是草原上盛开的格桑花,也会是圣洁的雪莲花。健康快乐,扎西德勒。
六 你读书的样子真好看
到甘南支教,不能不说教学。我到玛曲藏中后,领导派我教初三。我推脱了,初三学生面临毕业升学考试,怕误人子弟,不敢轻易接手。就选了初一地理。但上初三,三个班,一周9节。初一则要上四个班,12节。多三节就多三节吧。谁知,后面才知道,四个班和三个班,要付出的辛苦可就迥然不同,天壤之别。人都说,选择大于努力,我这才明白了。高原上一节课下来,人就累瘫了,都不想多说话。最怕的是两节课连在一起。而且,藏族学生的汉语水平低,初一的学生大概就是我们三四年级的水平,都还不如呢。汉语水平好点的就十来八个人,能和老师正常交流。半数以上的大概认识汉字,但不理解。还有十来个就认不下去,读不来汉字。老师教的很辛苦,学生学的很努力。有时候,书都翻不到地儿,第几自然段都找不到。课都讲完了,书都没有翻到着。常常惹得老师恼火,别急,慢慢来。这得个十年八年的,才能补上汉语的短板。老师的职业通病,就是心急,恨铁不成钢,想要自己的付出立竿见影。在这里,草原上的马,你得悠着些耍。但是,话虽这样说,对学生的要求可不能马虎,该背的背会,该写的写会。给个好心,决不能给个好脸。教不严,师之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