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圆窗,看见未来:在尹山湖美术馆,行走于徐累的“时间三体”
徐累 《虚池记》 65×86cm 纸本水墨设色 2000年 图源:苏州尹山湖美术馆,致谢艺术家
走进展览的第一单元“前生·时间的定格”,舆图如屏风一样向两边打开,露出浴缸中持着书卷的手,透过展厅入口旁的圆窗,我们与“时间三体:徐累的艺术”的第一件作品《虚池记》相遇。背景里如同《山海经》般带着志异色彩的地图,细看下来,各种交叉相径的道路和山川,并非以实际的地理名称标注,而是用蝴蝶谱、古琴名、草药、词牌名代替了原有的城镇、村落与河流,其内容是艺术家想象性的置换。舆图论据详实的考证意味被一种复杂而飘渺的浪漫主义消解,而呈现出一类不可求证、不可寻踪的思维景观。
“时间三体:徐累的艺术”展览现场 2023年 图源:苏州尹山湖美术馆
徐累将自身早期艺术创作的方式描述为“翻译者”:把已经远离现代生活的传统原理“翻译”成当下大家都能体会的语言,看似在“复古”的路径上一直往回走,实则走向了现代与未来。徐累认为,中国古代文化所携有的丰饶的生命力,早已蕴蓄着强大的现代姿态,而当代艺术则以改变时间为方法,发现了过去的现代性和现代的过去性,从而唤醒了时间深处慷慨而丰饶的生命感受。
“时间三体:徐累的艺术”展览现场 2023年 图源:苏州尹山湖美术馆
展馆中与《蝴蝶志》作品相对的是作家苏童在《徐累的百年孤独》评论中的文字,“徐累在貌似古意的画面背后,找到了所有现代性的线条,由此,他的故事从复古的假象里挣脱出来,开始悄悄地遁入人与时空这个永恒的主题隧道:一个是时间,一个是孤独,如果顺利抵达了,为什么不可以简称百年孤独呢?”
这正是对第一单元“前生·时间的定格”精妙的收尾,而艺术家九十年代作品中的孤独,在进入本世纪后渐渐稀释为一种开阔的平衡。以这一变化为分野,展览进入第二单元“浮生·时间的平行”。《石上浪》以海平面为分界,深水下的巨石掩映在流动与宁静、水面与深渊之间,海平面往上,石头随着无穷漫长的时间渐渐化为洋流与云层,消逝于深邃的天空。在这幅作品中我们发现徐累强调的“绘画符号本身的平衡”,山岳在海平面上下隐现,经过白云苍狗,最后形成一体。
“时间三体:徐累的艺术”展览现场 2023年 图源:苏州尹山湖美术馆
第三单元“共生·时间的折叠”汇集了徐累近年来对“时间”新的体悟而创作的作品,他的视野转入对世界、历史、文明的宏观思考。互联网时代,以往艺术的既定章法被打破,在艺术家的视界中,层峦叠嶂的文明景观重新组合。
徐累 《世界的尽头》 132×325cm 纸本水墨设色 2009年 图源:苏州尹山湖美术馆,致谢艺术家
这种自性融洽的缘起,我们能够在作品《世界的尽头》中找到线索。徐累自述《世界的尽头》是其向内自观求索时期的最后一件作品,中国绘画中何以见天地?时时在其心头叩问。而《世界的尽头》这幅作品,绘制了一具在《坤舆万国全图》中长途跋涉的鸟类骨鹘,当文明走向无所适从之所,世界的开端又重现眼前,世界的尽头抑或是世界的开始。这一知会世界的哲思,延伸了艺术家后期对不同文明和历史的观瞻,立足种种复合的关系,我们在循环往复中感知一切。
“时间三体:徐累的艺术”展览现场 2023年 图源:苏州尹山湖美术馆
在谈话中徐累流露出对中世纪的钟情。他认为东西方文化的差异是从文艺复兴开始的,在此之前,世界各地的人们用不同的角度透视文化,自由地观察世界,文艺复兴用科学代替了艺术的眼睛,走向不自由的固定视角。“中世纪并不黑暗,中世纪充满了离奇的想象和自由,各种文明的后面都有暗门,它们互相翱翔,互相影响、交流、投射。”
同时,展厅墙面上,鲍里斯·格罗伊斯(Boris Groys)的名言也一次次让我们驻足:“中世纪对永恒感兴趣,文艺复兴对过去感兴趣,现代性对未来感兴趣,我们的时代主要对自身感兴趣......全球化进程、互联网的发展,造成不同地方历史的共时性,我们的当代性正是这一共时性的结果,一次又一次使我们产生震惊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