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白桦林
2020-03-06 作者:匿名 围观 : 2400 次 评论

仔细思考,也许这种情结的根在于两者:一者苏联卫国及中国抗联的战争片子看多了,对里面的苏联红军、抗联志士,尤其是那些“喀秋莎”穿行白桦林的画面记忆深刻,很美,很洁净,还有那关于白桦林的歌词,也全是青春与浪漫,觉得雪地、白桦林是一种绝美的搭配;一者自己生活在南方,虽然鸟语花香莺歌燕舞温暖湿润固然很美好,可是在这种环境中太久了,会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危机和懈怠,希望感受一种糙砺,将生命变得不那么光滑和娇嫩,能在白桦林地带长出一些清醒且带着质感的疼痛和记忆。
2014年的初冬,这个愿望实现了。而且,还因为其时我正在上海出差,从南国几乎还没有转凉的温暖中,一下子飞到延边周围的白桦林里,那种温暖与寒冷、细腻与粗犷、光鲜与糙砺一下子因为突然变得更加鲜明。吴侬软语和东北直率大嗓门在我的听觉系统中形成剧烈的碰撞,我的生命于是成为一个两种不同文化反应的容器,惊喜连连。
我却忽然产生一种有些拒绝的心态,那么久的梦想,走进白桦林——可是就这样一个突然的机遇面临,就像和暗恋很久的人要见面一样,又想迅速又想缓慢,想珍藏住这种美好。但是,还是很期待,从机场出来,我就扭着头看窗外:哪儿是白桦林?
长春机场到市区,还有很远的距离,东北的初冬,已经很有些冷意了。时间已过中午,微雨有雾,我透过大巴的车窗,看到车道两旁,树林不少,很多是松,还有一些枝条光光的树,一看外形,就知道不是白桦,我明白,白桦林的身影藏着,我还要等待并寻找。
去了雕塑公园,林木不少,可是,没有白桦;去了溥仪的伪满皇宫,有一些杂乱的叫不出名目的树,枝条叶片不少,很美,但也没有白桦林。这时我才明白,白桦林,即使在东北,也不是随处可见的。
它的洁净和自由、挺拔与隽秀,不适合呆在城市。
坐着旅游大巴,第二天就出城了,去看长白山。林海雪原、白山黑水真不是吹的,就像是没有尽头的道路,在山林间我们拼命地追赶和奔跑,路边很多地方都是广袤的田地和绵延的树林,但是还是少有白桦林。
随着公路的渐渐拔高,路边慢慢开始看见积雪,白桦林的身姿赫然就出现了。
它们从林间害羞似的先跑出来一些,探头探脑,在车行的高速和树林间的林木的掩护下,不时闪出来,马上又闪回去。我的眼光感受到了它的这种调皮,于是,开始更加清晰地“扫描”。随着离长白山景区大门越来越近,白桦林也越来越多,慢慢地开始弥漫视野。树林的颜色也由暗暗的颜色逐渐变成开朗的白色,白桦林开始象电影中的画面一样出现在我的眼中,我心中开始涌起一种幸福,听见还有同伴惊呼:啊!白桦林!
我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微笑,有一种感恩、激动和亲切透过目光,洒向白桦林,瞬间产生一种莫名的幸福。我在心里静静地告诉自己:白桦林,我来了!同时,我也像是在告诉白桦林!整体的那一片白白的、高高的林子,修长的,健硕的每一根白桦树!我来了!
树林慢慢开始变得纯洁起来,颜色成为更加明亮的白色,就像是一根根白雪塑成的柱子,密密地排列着,就像无规则,却又有着一种错落有致的规则,在视野里进行着点缀与补白。从地上沿着白色的树干往上看,一根根白色的柱子竖着,就在渐渐开始怀疑这种高度为什么可以如此持续的时候,渐渐变成黑色的树枝打破视野的边界,变成一种稍微的放射状形态刺向天空,将思维发散到蓝蓝的天。
白桦林的世界,画面似乎一直是三种颜色:白雪、白桦林、蓝天,蓝得那么纯粹和执着。
下车,同伴们开始在大门前留影,一个雕塑,一个题词等等都成为背景。我放眼望去,却看见了很幸运地留在大门广场平台上的两株白桦树,我的脚步不自觉地走向它们。因为多年的等待,在这一刻突兀地面对,我的脚步变得有些拘谨,微微地颤栗。
它们太幸运了,林子间很慷慨地僻处这么大一处广场,估计在这片钢筋水泥土下,埋葬着很多白桦树,他们的兄弟。它们在这片生长过它们祖先的土地上被人类的斧头斩断,被钢筋水泥覆盖,从此,这片土地上永远也不会有一丝绿色生命冒出来,远比那些岩石还要顽固——而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中它们二者居然留了下来,在这块水泥霸占的地方像两支燃烧的火炬表达着坚强,也像对着天空在无声而执着地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