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故乡(2)
2020-03-06 作者:繁华落幕 围观 : 2599 次 评论
被铲去的老屋尚留存着我的许多记忆,那里有爸爸那佝偻的身影,妈妈为我缝衣做鞋的场景,还有我亲手喂过的牛、猪、狗、鸡、猫等的“欢歌笑语”声。
我的童年是在老屋度过的,有很多的作业是在煤油灯下完成的。在老屋里,我帮助爸爸做过草鞋,从很远的池塘中挑过水供全家人食、用;帮助妈妈磨过面粉,拾过柴禾,做过家务;辅导过妹妹完成学校交给的作业。
在老屋后面的小山上,我捉过迷藏,摘过桔子,采过花朵,掏过鸟窝;眯着小眼,望过月光,数过星星,梦想过未来或者远处的风景。
在老屋前面的小路上,我留下了数以万计的脚印,以致于闭上眼睛,也能毫不费力地走回到老屋。
在老樟树下面,我乘过凉,躲过雨,与儿时玩伴们一起打过纸牌,嬉戏打闹过,分享过共同的喜悦和不幸。
老屋里至今还存放有我读过的小人书,考试用的一些复习资料;我曾经睡过的杉木床和床上用品,满满一樟木箱的各类书籍;我春、夏、秋、冬时节穿戴过的各类衣物;好几届同学毕业时留下的合影,离别时的赠言集;还有我在逢年过节时朝拜过的“天地君亲师”的神牌……所有的一切,都将随着老屋一同被铲去,从这个世界上彻底地消失了。从此以后,它们的具体的形体毁灭了,只能是以意象的形式,存放在我的脑海里。
我的那些思念、留恋、不舍、无奈、伤悲……将因为老屋的消失,弥久而悠长。
多少回日也思、夜也梦,憧憬着有朝一日我能回到老屋去颐养天年;也曾给孩子暗示过,我死后将我的骨灰洒在老屋后山我爸爸妈妈的坟墓上,给那里的草和树添点肥料,让它们长得更绿茵、更青翠。
我舍不得老屋的消失,那里有好山、好水、好树、好草、好花、好空气,那里的每一条小路我熟悉,那里的老樟树为我遮过荫、挡过雨。每当我在他乡感到落魄、挤压、失意时,老屋的存在,总是会给我带来一股无形的支撑力。因为我认为:即使是命运再怎么不济,至少还有老屋,它随时愿意接纳我。它与我同呼吸、共命运已经很久了,永远也不会丢弃我,会给予我一些慰藉。现在,老屋即将被铲去,很快就要从地球上永远的消失,这无疑给了我很大的打击,极大地影响了我的情绪。

有人有时会向我提出这样的问题:你的故乡在哪里?我会作出这样经过考虑之后的回答:我的故乡藏在了我的心里。有时我也会告诉他们,我对故乡,同样也怀有与诗人李白一样的情思:“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前几年,妹夫去世时,我回到故乡去悼念他。前来参加悼念的人很多都是乡亲,说话的口音与我小的时候说话的口音一模一样。但是,我却认识不了几个,能叫出名来的人就更少了,那种“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的沧桑感袭上身来。原来只打算在故乡停留三天,到乡亲们家里去串串门,顺便将故乡的老屋清扫一次或者修缮一下,时间还是足够的。结果是每天都有乡亲们前来看望我,请我吃饭的饭局满满地排了二十多天。乡亲们都在异口同声地对我说:“你都这么多年没有回来过,这次就在老家多住几天,到每家都去转一转,看一看,看看变化大不大。转到哪家就在那家吃个便饭。”一股浓浓的乡情顿时涌上了心头,温暖着全身。联想到自己在他乡的路上行走了几十年,在别人的地盘上所遭受到的白眼、冷漠、挤压和不公,时不时会有一种“他乡多金常无奈,故乡虽穷也精彩” 的感慨。
在乡亲们的盛情款待下,这一次,我在故乡一呆就是二十多天,体验了故乡浓浓的乡情和温暖。
对故乡的思念,实际上主要是缘于对爸爸妈妈和亲人的一种牵挂,在爸妈和大部分亲人相继去世后,我的这种思念和牵挂慢慢地变得有些淡了,故乡的影子也离我愈来愈远了。
有时候我也在想,从十五岁开始我就离开了故乡,去到他乡求学、求职、谋生。那个并不十分尽如人意的地方,它却是我的故乡。那个有时候又被我称作为“老家”的地方,并不由我个人选择,可它就是我的实实在在的地理故乡。由此看来,故乡是那种与生俱来、深入骨髓的地方,是一只楔进了灵魂的楔子。那里有着一个人的根,留有一个人的痕迹,并且还是一个人的一块永久铭刻在心中的精神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