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针记
汗味臭味尿骚味混杂在一起,扑鼻而来,久久不肯散去,一阵一阵似乎愈加浓烈,临时搭建的遮阳棚低矮而逼仄,排队的人们挤挤挨挨,在近乎30度的高温中缓缓移动,曲曲折折,像是早先诺基亚手机中的贪吃蛇,不断有人加入,它的尾巴愈来愈长,似乎永远也看不到尽头。
遮阳棚里的人已经成为罐头中的沙丁鱼,广场上还没有进入遮阳棚的人排成的队伍弯弯曲曲,折来拐去,毫无章法。
微信公众号里发布消息说,今天有3000剂疫苗到货,而且是“北京生物”的,下午三点开始打针。大家都像打了兴奋剂,赶紧要跑去排队。大约两个月前,片区的网格员就上门来发放疫苗接种卡,要求我们去打疫苗。但那时都不怎么积极,100张接种卡一个多月还没发出去30张。
问及原因,很多人的回答是,不愿意去做小白鼠。其实这真的是杞人忧天,即使是做小白鼠,也轮不到我们平民百姓,中国在去年早些时候就已经宣布疫苗研发成功,在这之前是做过临床试验的,而且招募了一批又一批的志愿者进行疫苗试种。去年到今年,易感人群早已先行接种,轮到我们都已经是一年多以后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最近又有一两个省的疫情似乎有本土病例发生,而且有未经证实的消息说自几月几日起未打疫苗的不能跨省流动,自几月几日起打疫苗不再免费,全部要自费,才导致大家紧张起来,纷纷主动跑去打疫苗。
今天3000剂疫苗,轮到我们这个接种点2340剂,我觉得有希望打上,就决定今天行动。等我赶到接种点时,排出的队伍已经老长了,遮阳棚里有16道拐,里面少说也有好几百号人,挤在一起像是一面风筝,外面的队伍从广场排到人行道上,又拐个弯掉头从非机动车道排回来,扭扭斜斜排出去约摸一两里地,像是风筝长长的尾巴。队伍缓缓地蠕动,像是风筝在天上随着风儿慢悠悠的飘动。
生活中离不开证,我们是个被各种证牵住鼻子的群体。早前片区的网格员上门来发放的疫苗接种卡(也就是证)珍藏了一个多月,这会儿紧紧地攥在手中,好像有了这张证就有了打疫苗的资格,到了接种点才发现,各个片区的工作人员都设置了服务点,一大捆一大捆用橡皮筋箍着的接种卡随意发放,关键是这种卡根本不起作用,没有人检查。
工作人员沿着队伍发放今天的接种编号卡,我想这个似乎有点用,每人一个号,大约发放完2340张,就表示今天的指标没有了,后面的就不用排队了,回去等通知,有了疫苗再来吧。我突然想起20多年前我在南昌一个火车票代售点排队买卧铺票的情景,很多人为了一张卧铺票,半夜起来开始排队,天亮后也是一个工作人员手里拿着一沓编号卡,从前面往后发,只有20张,发完了就说,今天的卧铺没有了,后面的只有买硬座或站票了。
现在手里的这张编号卡也是相当于一个指标,并没有实际意义,因为轮到我进入注射大厅办理身份认证手续时,我明显看到工作人员接过我毕恭毕敬递上去的编号卡,随意地揉碎,往垃圾桶一扔,她脚边的垃圾桶已经装有大半桶这种小纸团了,垃圾桶周边地上也很多,那是投递不准掉落的。
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是这样,在你这儿是宝贝儿,到了别人那里一文不值,这个时段是宝贝儿,时过境迁也许是毫无价值。南昌海昏侯墓出土那么多马蹄金和金饼,我总认为,墓主人刘贺生前这些钱他是花不完的,但如果留给他的后人或把这些钱财散给百姓,则可以养活(甚至是救活)许多人,而时至今日,从地底下挖出来,既不能换成穷苦百姓的身上衣口中食,也不能变做人们指上戒项上链,更不能成为国家储备库中的黄金,它们唯一的作用是还有一点考古价值,让参观的人们唏嘘惊叹一番。而如果考古队没有发掘它们,恐怕又不知还要在地底下沉睡数千数万年,抑或永远。
我们这个接种点是这里规模最大的,是一个汽车换乘站临时征用的。偌大的站前广场可以排队,候车大厅是注射疫苗的场所。在这个有20余万外来务工人口的劳务输入地,即使每天有两三千人接种,也要两三个月才能轮上一遍。因此等是没有用的,必须及时排队。
我站在队伍中间,想起了几年前在黄山景区排队的情形,早上六点被导游喊醒,七点左右到达景区大门开始排队坐缆车,正赶上五一节,人山人海,排队的人群黑压压一片,前不见头后不见尾,我们一家三口被挤在中间,进退两难,半天挪不动一步。妻子有强烈的密集恐惧症,已经接近崩溃,排了一个多小时,还是决定放弃,她从人群中挤出来被工作人员引到美文网反向路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