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落的青春
2020-03-06 来源:美文阅读网 围观 : 1433 次 评论

我所在的地方是个县城,在我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它就已经是个小城了,可在我打娘胎出来以后它依然是个小城。这种小并不是一般的小,按照老妈的说法它只有一个巴掌那么大——当然并不是如来的巴掌,孙悟空一个筋斗也飞不过去。对此,老妈做了一个还算形象的比喻,她说:“假如长胡子乞丐身上掉下来一个虱子,纵身一跳就可以跳到县城对面的山坡上去。”
虽然这是县城,但是这里的人们都不把它叫作“城”,平常都叫城关镇;偶尔有从外地来贩新鲜玩意儿的人,人们见了便要炫耀一下,那时也会说“县城”。但是无论别人怎么说,我只管这个地方叫做:小城。
在我还在娘胎里的时候,老妈就给我讲这个小城。她说,以前小城静得可怕,晚上只能听见猫头鹰咕咕叫的声音,自从引进了一批批工厂后就变得十分热闹了,从早到晚都可以听见机器呼啦啦的勤奋工作的声音。也是从那时起,猫头鹰就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它们去了哪里。有人说这里的耗子都被工厂排出的废水毒死了,猫头鹰没有吃的就飞到另一个地方去了——可事实是,这里的老鼠依然多的数不胜数;也有人说,自从外面的人进来办了厂子,这里的人都学起了外面人的生活,喜欢吃野生,于是把猫头鹰都给吃了,连蛋也不放过。然而,因为这里的人们都没有闲心去追查猫头鹰消失的缘故,于是种种说法就无从考证了。
在我学会用眼睛观看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就常常趴在窗台上看那些冒着浓烟的烟囱。它们像擎天大柱——有时候我也常常把它们比作孙悟空的金箍棒——在一群群的房舍中央高高的耸立着,好不壮观。那些房舍都是本地居民的,因为建厂时没有搬迁就留下来了,他们的屋子上常常堆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就因为这样,他们还常常闹到县政府大楼里,他们告诉领导,那些灰尘让他们的孩子患上了肺病——有的也说癌症。说着,还顺手把傍边一个胆战心惊的没有见过大世面的孩子拉了出来立在领导的面前,活脱脱的像一根瘦削的扫帚。孩子见了领导不敢说话,于是家长偷偷地拍了他屁股几下,他才假装咳嗽了几声。
他们是来骗钱的,没有搬迁也是因为要钱。然而终于没有得逞,忽然进来几个穿制服的把他们拉了出去。他们不服气,还不停的破口大骂,仿佛胸里和口里都烧着一把火。
我居住的地方没有高高的烟囱,也用不着到县政府去骗钱。那时我的老爸在山里挖了一个洞,然后源源不断地把山肚子里的煤炭拉了出来。那些黑漆漆的东西使得我们家就像以前的地主一样富裕。这种职业叫做“煤老板”,到现在为止,它还是一个不惹人厌的东西。
从那些耸立着高高的烟囱的地方到我们家居住的地方有一条笔直的道路,它是这座小城最直也最长的路。它横着从小城中央穿过,把小城平均分作了两半。它两旁的房子又矮又小,拥挤地铺在一起,从我家的窗户眺望过去,几乎很难发现淹没在其间的密密麻麻的小路。
那条路有个响当当的名号,叫作城关大道,这里的人们也一直以这么名字为荣,但是我却不惜牺牲这一光荣的名号,私自为它取了个名字:1999。
我之所以取这样一个名字,是因为在1999年的时候,我的一切都在那条路上发生了变化。我接下来要讲的故事也是从那条路,那个时候开始……岁月的流逝就像不停翻滚的车轮,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打娘胎里出来十一载了。这种不知不觉是真正的不知不觉,就像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发现自己的下巴上已经冒出了许些胡须一样。
时间没有礼貌地走了,世事也毫不客气地发生着改变,一切都显得滑稽而可笑——简直就是他娘的一堆狗屎。
如你所知,在我打娘胎出来十一载以前并不会说出“他娘的”、“狗屎”之类的脏话,但是在我打娘胎出来十一载以后一切都变了。
“世事的变化就像他娘的一堆狗屎”,这是在我老妈还没有离开我们的时候说出的最后一句话。当她说完这句话以后就走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只是在一年后她寄回来一张照片,照片的背景是大海——或许是雨后形成的一洼池塘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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